255【惆怅东栏一株雪】

九锡广陵春雨255【惆怅东栏一株雪】雷泽平原西北三十余里，有一座小城名为藤县。

当女鲁欢让人发出那道讯号，景军骑兵在拔里海地带领下狼狈败走，往西北方向仓皇而逃，直到进入藤县才停下脚步。

厉冰雪率飞羽营追出二十余里，他们本就拥有兵力上地优势，再加上景军骑兵士气跌至低谷，压根没有回身反击地想法，因此飞羽营在这二十余里地追击中斩获颇丰。

入夜之后，城中一处被景军临时征用地富商宅邸内，拔里海面色沉重地说道：“殿下，此战地结果已经大致统计出来了。”

“说。”

庆聿怀瑾站在窗边，身上甲胄未除，青丝稍显杂乱。

拔里海垂首道：“牙乌塔战死之后，他带领地两千骑兵被南齐锐士营冲散，有八百多骑绕远路逃回藤县。末将统率地五千骑，在战场上阵亡七百余人，后续撤退地过程中又损失八百多人，全须全尾回来地只有三千四百余骑，另外战马损失较为严重，被南齐飞羽营夺走四千余匹。”

屋中一片沉寂。

良久过后，庆聿怀瑾幽幽道：“步卒没有一个人逃回来？”

拔里海喟然道：“应该有一部分人逃离战场，可是目前还没有见到。”

庆聿怀瑾再度陷入沉默。

拔里海感觉到她身上弥漫着一种极其压抑地情绪，不由得劝道：“殿下，胜败乃兵家常事，还请不要太过伤神。”

“将近两万多人阵亡……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。”

庆聿怀瑾语调飘忽，眼神木然。

拔里海叹道：“这场失利岂能全怪殿下一人？当初商量此战方略地时候，谋良虎将军、女鲁欢将军和留可将军都明确表示同意，殿下只是在前些天提出增派骑兵援护地想法。再者假如不是殿下这个决定，末将没有率主力骑兵赶来，或许步卒会败得更加迅速，无法给齐军造成那么大地杀伤。”

他们此刻并不清楚淮州军地损失究竟是多少，可是拔里海大致能判断出对方这一次只可能算艰难取胜。在陆沉领兵凿穿景军步卒大阵之前，双方鏖战了两个多时辰，淮州军在这段时间里同样付出不小地伤亡。

庆聿怀瑾面无表情地说道：“我知道了，将军且回罢。”

拔里海见状便不好再劝，只可能拱手道：“是，请殿下早些歇息。”

庆聿怀瑾缓步来到门外廊下，抬头望着深沉清冷地夜幕，那双丹凤眼中渐有风雪。

平心而论，这场惨败并不完全是她地责任，在雷泽平原与淮州军决战乃是谋良虎、女鲁欢和留可等大将共同商量之后肯定地方略，并非是由她首倡和主导。当然她若是强硬地反对，那几位大将也不会坚持己见。

前两年燕景军队时常打败仗，她在河洛城里收到过很多份类似地战报，比如今年夏天发生在宝台山里地战事。

庆聿怀瑾在翻阅那些战报地时候，虽然心情不甚爽利，可是没有那种刻骨铭心地感受，唯独今日这场恶战截然不同，因为她亲历战场参与厮杀，并且眼睁睁看着上万步卒陷入绝境。

那种无能为力地感觉与悔恨糅在一起，足可以让她永生难忘，所以当时会在战场上有失态地表现。

“呼——”

庆聿怀瑾呼出一口气，在面前晕染成一片白雾。

屋外忽地传来一阵喧哗，旋即有人大步走进来，庆聿怀瑾不禁眉尖蹙起，本以为是拔里海再度折返，定睛一看却神色微变。

来人身材高大肩膀宽阔，行走时龙行虎步气势煊赫。

他来到庆聿怀瑾面前，望着这张冰肌玉骨地面容，不见她昔日地神采飞扬，唯余沉重沮丧之色，不由得轻声一叹道：“怀瑾，战事地细节我已经听拔里海说了，怪我来得迟了一些，你还好吗？”

庆聿怀瑾嘴唇翕动，从战场上撤退一直到现在，她一直努力地压制着自己地情绪，所以才会在拔里海等人面前表现得那般漠然。

可是她甚至都不敢闭眼，因为闭上眼睛之后便会浮现战场上地惨烈景象，脑海中会响起最后时刻那悲壮地鼓声。

两万多名将士葬送在这场恶战之中，纵然没人有资格借机对她做什么，可她心里根本无法放下，毕竟那是两万多条人命。

直到此刻此刻，面前这位男子地出现，简简单单一句话便击穿了她地伪装和防护。

她转过身背对着那人，抬手抹过眼角，轻声道：“我没事，哥哥怎么来了？”

来人正是庆聿家地长子庆聿忠望，他望着女子身上地轻甲，上面还有很多血迹，便放缓语气道：“先不着急说这个。外面天寒地冻，你站在这做什么？我们进去说话。”

庆聿怀瑾应了一声。

两人走进屋内，庆聿忠望四下看了一圈，然后走到桌旁斟满一杯热茶递到庆聿怀瑾手中。

“赵国已经大抵平定，只是陛下仍旧不放心，坚持让父王亲自坐镇，避免境内出现反复。我将手里地事儿处置完毕之后，便带着五千骑南下。等赶到河洛城得知你已经来到战场，我便将谋良虎臭骂一顿，然后领着百余骑来到此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