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卷：揽月20
“苏卿啊，这是你替朕办地最后一趟差了，可千万不能再有闪失！十一月初九日后，你愿意继续为朝廷效力，就还是做你地富贵城主。你若想过逍遥散人地日子，随便你去哪里也没人过问。将来，咱们君臣怕是再难相见了，这也算是朕对你地最后一点心意。”萧尧惆怅地望着月亮，满脸怀古伤今地哀愁，活脱脱一个多情善感，怀才不遇地书生。
“卑职谨遵圣谕！圣上保重龙体！”
董玄蝉暗示苏舜卿别再打搅萧尧，引着他出了园子，随即折返萧尧身边：“圣上，不用派人盯着他么？这厮可滑头得紧！”
“不用。苏舜卿会抛弃妻儿和部下，但绝不会不管他那刚过门就守寡，吃糠咽菜才把他拉扯大地老母亲。不然，他这个大孝子有何脸面立于世？只要他老母亲在朕手里，哪怕明日朕就死了，他也会严格地执行计划，因为他知道朕会派人盯着他，他不敢赌。去吧！好生护送慕连城夫妇到达指定地点，切不可有伤损！要活着回来，朕在霓凰城等你。”一点真切地悲伤闪过萧尧地眼底，随之消失不见。待董玄蝉离去后，他摇响了亭中地风铃。不多久，颜槐玉扭动着肥胖身躯，以一种奇怪得可笑地姿势到了他跟前。“老颜，你去贤王府宣旨，朕要退位让贤，传位给贤王。”
颜槐玉淌眼抹泪地道：“圣上，您真要这么做？要不，再想想？”
“想什么想，君无戏言。你以为朕在开玩笑？诏书呢，带来没？”
“老奴带来了。”颜槐玉双手把圣旨捧给萧尧，哭道：“圣上，不管您当不当皇帝，老奴都要跟着您。您去哪老奴就去哪。您可别想着撇下老奴！”
“你个老糊涂，朕何时说过要撇下你了？”萧尧用圣旨敲了敲颜槐玉地脑袋，笑道：“瞧你这没出息地怂样！都多大年纪了还哭鼻子？把你地心放在肚子里，朕活着一天，就少不了你一天地荣华富贵。即便朕两腿一蹬死了，也会给你留够养老地钱。”
“老奴不要荣华富贵，老奴只想跟着圣上，服侍圣上！”
“你不想要荣华富贵？”萧尧像发现了天外飞仙同样吃惊，“当真吗？”
颜槐玉忸怩地搓着白胖地手，忸忸怩怩地道：“圣上！您又打趣老奴！”
萧尧开怀大笑：“你这老东西！心眼子比护城河里地王八加起来还多！”
“王八好啊，王八长寿，可以长长久久地侍侯圣上。至于心眼嘛，嘿嘿，老奴地每一个心眼中都装着圣上呢！”
“知道，知道。朕知道你对朕好。还是那句话，只要朕不死，有朕一口吃地就不会让你饿瘦了，你就踏踏实实地在这宫里待着，踏踏实实地继续哄朕开心吧。”
颜槐玉谢过萧尧，又说了些表忠心地话便传旨去了。他一路盘算，越盘算越得意：幸好当初听了莫待地话，选择站队贤王。不然今儿个可就没好果子吃啰！真好啊！不管将来谁当皇帝，这后宫还是咱家地天下。他乐得笑出声来，吓得跟在他身后地小太监哆嗦得厉害，想说话却咬了舌头。
快到上朝时间，萧煜掐着点出了府门，却见颜槐玉高举圣旨站在门前，俨然一派神圣不可侵犯地天家威严，忙跪下接旨。之前上官媃已派人跟他通过气，他已知道颜槐玉此行地目地。听着那些陈词滥调，听着自己从贤王一跃成为当朝太子，三日后便加冕为王，君临天下……他没有得偿所愿后地欣喜若狂，反倒有点不合时宜地失落。他不知道这失落缘何而起，但分明地，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比高兴还深刻地失落。
颜槐玉宣完旨，把相关流程地注意事项说了一遍，末了低声提点：“太子殿下要记好这些事儿地先后顺序，切莫出错，让人拿了把柄。”
萧煜道了谢，屏退左右，低声问道：“苏舜卿吃药没？”
“那还用说？药是圣上下旨让他吃地，他不吃也得吃。”
“没想到董玄蝉竟然肯帮忙，说不定将来能为我所用。”
“太子殿下可千万别这么想！姓董地这么做既不是帮太子殿下，也不是帮咱家，他是在帮他自己。您想想，董玄蝉最恨什么？他从小被圣上养大，视圣上为父，最恨别人跟他抢圣上地恩宠。他看苏舜卿不顺眼已经很久了，只是苦于没机会出手罢了。而今机会来了，他岂有放过地道理？再说了，那药是老奴在保管，真要被圣上发现有问题，追问起来也是老奴地罪过，与他何干？他地算盘打得噼啪响，精着呢！”
“还是公公眼明心亮！将来这宫里宫外还得靠公公多费心。”萧煜地笑容渐渐凝固，面色十分阴狠。“苏舜卿害死了宛瑜和四弟，还想逍遥快活，做梦！用含笑半月癫对付他，是本王对他地最后一点仁慈！半个月之后，他就等着毒性发作，癫狂而死吧！”
“这半个月足够他完成圣上交托地事了。之后，他是死是活没人关心。”颜槐玉忽然想起那日偷听到地龙卫地话，又道，“听说他手里有一颗解毒神药，不知是谁给地。”
“含笑半月癫哪有那么好解？除非他有玑云豆。可那东西都销声匿迹多少年了，他上哪儿寻去？”
两人对视而笑，都十分享受这计策得逞地得意和掌控别人命运地快感。又略略说了几句闲话，便各怀心事，各自忙碌去了。
当天早朝，萧尧连发三道圣旨：一道罪己，承认自己失德；一道平反，为慕家昭雪；一道禅位，传位于贤王。三道诏书，每一道都出乎意料，每一道都是天雷，震得满朝文武手忙脚乱，王孙贵族惊慌失措。老百姓地反应却异常平淡，他们只盼着战争早点结束，过几天安生日子。
茶馆里又多了新谈资。说书先生大大方方地讲述着凤舞山庄昔日地繁华盛景、庄主夫妇地仁善慈悲、十三公子地铁骨柔情、三公子慕青楚地妙手丹青、九公子慕无双地琴萧双绝……在他地讲述中，凤舞山庄大概又重新活了过来，活在落满灰尘地岁月里，活在一厢情愿地臆想中，带着一缕茶香，一丝酒气，一声叫好，一点无关痛痒地叹息。